封面新闻记者张杰实习生张钦
“如果你来给《刺客信条》写剧情,你会把背景设定在哪里?”
年,在知乎上看到这条关于游戏的讨论问题,马伯庸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是,唐代的长安城。他写下一段应答文字。他描绘了这样一幅盛世长安的画卷:俯瞰长安城,一百零八坊如棋盘般排布,晴空之上一头雄鹰飞过。镜头逐渐拉近,最终落在了长安县西市。一个披着波斯长袍的客商自热闹的西市大门缓缓进入,迎面是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……
这段文字得到网友热烈反响。赞其“画面感扑面而来”“想看拍出来的成品”。意犹未尽的马伯庸,研读史料、构思故事,最终完成一部小说,即《长安十二时辰》。盛唐时期,都城长安。上元节。“刺客”狼卫酝酿发动大规模骚乱,不良帅“死囚”张小敬,与神通李必一同拯救长安百姓。亦正亦邪的主角张小敬从一个死囚摇身一变成为长安城的拯救者。“事了拂衣去,深藏身与名”的游侠,“行于暗夜,侍奉光明”的刺客,上演了一场“大唐反恐二十四小时”行动。
当下,由*、易烊千玺等人领衔主演,改编马伯庸小说《长安十二时辰》的同名电视剧热播。口碑“炸裂”:国产古装剧中少有的良心剧。连原著作者马伯庸本人也成为一玫剧迷。影视化的《长安十二时辰》让马伯庸本人感到惊喜,“剧版能把这么绚丽多彩的长安展现出来,应该说是超过我预期的。”剧中歌女许鹤子着霓裳梳高髻,以一首《短歌行》花车斗彩,这一幕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,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“历史中的长安鲜活起来了。”
影视改编成功,有综合因素,其中离不开小说文本中的细节扎实。关于唐朝,历来对其宫廷恢弘、帝王将相进行视觉再现的影视作品,并不少见。《长安十二时辰》最让人感到走心的部分是,让读者更深切触摸感受到唐朝的百姓日常,风土人情。唐朝人到底怎么喝茶、吃饭,男子外出怎么花钱,女子出门佩戴什么首饰,甚至长安城下水道走向,是我们想要亲眼“肉测”的。
对于善于讲故事的段子手、职业作家马伯庸来说,写历史题材的小说,最大挑战往往不是编故事和塑造人物,而是的精准描摹一个时代的生活细节。马伯庸自己也坚信,细节描写是体现时代风貌最重要的一个手法。他为此去查阅大量资料,研究论文和文物考古报告,跟一些喜欢唐史的朋友交流,去西安数次实地考察,希望离那个真正的长安城更近一些。
作为一名80后作家,马伯庸的写作有一个特点:从历史中发现有趣的蛛丝马迹,从古代题材中寻找到现代意义,在此基础上进行故事讲述。马伯庸常说:“那些沉寂于历史中的细节太迷人了”。年,从朋友那里听到万历年间徽州一桩民间税案骚乱事件的马伯庸,对当时一位参与者把涉案的一百多件官府文书、信札、布告、奏章、笔记等搜集编纂而成的一本合集——《丝绢全书》,产生了很大兴趣。书中将这起案子如何而起,如何演变,如何激化成民变,又如何收场,详尽过程,进行了详尽的记录。从中可以看到钩心斗角,人心百态,以及当时官场和民间的各种潜规则,用马伯庸的话来说就是“简直比电视剧还精彩”。
在中国历史上,史书记载的多是宏大叙述,记述对象多是庙堂之上,帝王将相。普通老百姓的喜怒哀乐,社会底层民众的心思想法,往往会被史书忽略。很少有一个地方性事件能够保存下来如此全面、完整的原始材料。像《丝绢全书》这种资料的存在,是极其罕见的。这给马伯庸极大的启发。在他看来,这种史学意义上的“起死人,肉白骨”,已具备了文学上的美感。兴奋之余,他迫不及待地想跟别人分享这个发现。最终这也导致了马伯庸新书——《显微镜下的大明》的出炉。
在《长安十二时辰》,马伯庸的这一思路依然延续。现在用宏大视角叙述历史的作品很多,动辄大*征战或者是宫斗、朝堂碾轧,反而缺的是对普通老百姓喜怒哀乐的描摹。马伯庸选择的切口很独特:看看普通百姓到底怎么生活。人们对浓妆艳抹的辉煌场面并不陌生,鼎盛繁华、权贵斗争、尔虞我诈,但人们很少有机会肉眼看到长安城市井和平民的那一面,早上起来大家在干什么、中午是要干什么、晚上要干什么、怎么过日子。
严格来说,马伯庸算不上是严肃的纯文学作家。在他的作品中,或许看不到多少文字的美感,或者多么深邃的思考,或者巧妙的艺术创新手法,但他作为一个通俗作家,他善于历史钩沉,并将之用好看的故事,将历史知识面向大众进行普及,也很有意义。比如徽州丝绢案,研究它的学者很多,马伯庸的讲述里并不是什么新奇的突破。他自己也承认,“我只是一个转述者、一个翻译官。我的职责,只是把原始史料和诸多学者的成果总结出来,用一种比较轻松的方式分享给大众。”
很多时候,讲出一个吸引人的故事,把生动的细节描述出来,比起传输一个结论,一个判断,往往更让受众真正记忆深刻,并真正有所感悟,有所触动。